2015年12月30日 星期三

《橘子收成時》(Tangerines)



橘子收成時》(Tangerines) 

扎扎烏魯沙哲  Zaza Urushadze



偶然在MOD上看到一直想看的這部喬治亞電影《橘子收成時》(Tangerines),讓晚餐添加不少驚喜。

故事不複雜,來自車臣、幫阿布哈茲人作戰的傭兵,與喬治亞士兵互為敵人,兩組人狹路相逢、互相攻擊後,各有一位士兵僥倖存活,且同被居住在喬治亞的愛沙尼亞老爺爺所救,一起寄住在老爺爺的木屋養病。兩人從每天相看兩厭、卻因為臥床而不能一決死戰,到最後敵意漸漸消弭,培養出願意在緊要關頭彼此相救的友誼。

電影細緻的質感讓看似老梗的情節不留於俗。導演說故事的方式平淡質樸,大量著墨於生活日常互動,以此展現兩人的關係是如何從針鋒相對、勉強忍受對方存在,到最後培養對彼此的尊重。沒有太多大波大浪,卻仍有數次令人心懸的高潮。


我很喜歡片中那棟位於喬治亞山區農村的木屋。背景設在冬日,光線昏暗卻仍溫暖,電影中主要角色的都經常出現在餐桌上,自始至終,愛沙尼亞爺爺都用水煮蛋、熱湯配白麵包餵食兩位帶傷士兵,雖然只是平凡無奇的餐食,但他總不忘在盛起熱湯後撒上一小撮綠色的碎香草,飯後也必會再度燒起柴火,大家一起泡杯熱茶。

唯一不是粗茶淡飯的一次,是夜間幾人圍坐屋外,烤肉串佐酒。此段也是整部電影中的高潮之一,兩位士兵原本已經能夠平和相處,竟然再度一言不合,差點大動干戈,惹得老爺爺大發脾氣,怒飲一杯「大家一起敬死亡吧」。而在場的鄰居先生則打圓場地邀請大家「敬生命吧」,這個配角鄰居從頭到尾只在乎自己園中的橘子能不能順利收成,好像最為單純、不涉世事,但卻在此時說出一句發人深省的感嘆:「其實我不在乎橘子收成損失多少,我只是不想看見那些美好的事物就這樣浪費了而已。」是啊,戰爭或內鬥,不就只是浪費了士兵的生命,還有地球上許多其他美好的事物嗎。

在《橘子收成時》中,可以看到熟悉的戰爭主題,以及不太熟悉的高加索地區歷史。此外,最重要的是喬治亞山區的美麗風景,雖不比之前我唯一看過的另一部喬治亞電影《最寂寞的星球》(The Loneliest Planet)中的大山大湖壯闊,卻更自然親切,影像的色調加上憂傷的配樂,感覺卻意外令人平靜。

一定要聽配樂!




預告片



p.s 
阿布哈茲內戰始於1992年,又稱為「柑橘戰爭」,阿布哈茲在俄羅斯支持下,宣布由喬治亞獨立,因此喬治亞兵入侵此地,在隔年被擊敗。阿布哈茲實質上獨立,並於2008年支持南奧塞提亞獨立戰爭,但兩國的主權至今都仍只有俄羅斯和其他少數國家承認,歐美等國則都對俄羅斯發出譴責,認為是俄羅斯入侵喬治亞,破壞其領土完整。


更多歷史:

2015年12月13日 星期日

關於倫敦



早上起床後滑Instagram無意間看到幾個熟悉的倫敦場景,之後又去看了Amy的紀錄片,聽了整整兩小時英國年輕人每個字都黏在一起、有點欠打的口音,對倫敦的鄉愁莫名其妙達到高峰。想藉著回顧照片稍解思念,這才發現在倫敦留下的影像幾乎全部都是手機照,自己有入鏡的更是一隻手就可以數完,於是瞬間陷入失落,好像肥皂劇的主角在失戀了之後只能一人嘆息「我們竟然連一張像樣的合照都沒有」一樣。

當忙於生活的時候,總有太多理由把相機留在家中,手機雖然能力有限,但確實輕巧方便、易於捕捉周遭俯拾即是的美。隨便翻了一下照片,才發現我在倫敦的足跡,基本上是由咖啡廳、電影院、美術館串聯而成,所以拍攝的主題也不外乎就是咖啡廳的人和食飲、街上的人和街頭藝術。

這張照片是今年三月攝於東倫敦Shoreditch一家神奇的店,前半部是咖啡廳,旁邊是不定期更換的小型展覽;後半部則賣起衣飾,vintage和全新的都有,還有一些設計雜誌。倉庫般的開放式店面沒有大門,寒風總是直直灌入面對街道的座位區,晴天時可以看見人們在門口開心地曬著太陽,或坐或站,喝咖啡抽菸打屁;陰天時大家也不畏寒冷,直接穿著大衣坐在原木大桌前對著mac努力,好像可以連續工作數小時。面對天氣的處變不驚,大概是倫敦人最神奇的地方了。


有好長一段時間我經常在Shoreditch這一帶走繞,看看有沒有新完成的街頭藝術,買便宜的燻鮭魚bagel當晚餐、去那家常去的電影院看週一的六鎊電影,逛古董店逛到可以知道哪一件大衣一直滯銷。因為心中早有一條熟悉的逛街路線,我可以確切地知道走到哪裡可以看見哪一間店,但不知道為什麼,我總是記不起來這間咖啡廳確切的位置和名稱。對我來說它就像哈利波特裡面的萬應室一樣,只會在該出現時才出現,好像曾有一次尿急時在那裡借了廁所,有一次在那裡短暫躲避狂風。雖然曾在不同的晴天與陰天看過這間店不同的面貌,但唯一一次走進去消費是在六月初,在坐公車去Field Day音樂季之前,外帶了一小杯piccolo,濃郁簡單的味道瞬間提神並達到精神上的滿足。在倫敦的最後一個禮拜我再度造訪Shoreditch,繞來繞去許久,卻總也找不到這間店,最後只好帶著小小遺憾離去,想著就當作下次舊地重遊的理由吧。

台北許多咖啡廳色調幽黃昏暗,裡面的書籍和唱片比咖啡杯還多,似乎是為了提供憂鬱憤青一個隱世處所而生;但倫敦的咖啡廳卻很不一樣,只在傍晚之前營業,無論夏冬都感覺開放明亮,咖啡機運轉的聲音大於音樂(如果有音樂的話),裡面頂多只有寥寥數本看過即忘的Caffeine雜誌。外帶內用的人們來來去去,沒有誰比誰更特別,或許就是在這種美麗得有些太沒有個性的地方,你才可以完全不必在乎他人的眼光,可以真正隱形、真正順暢呼吸。

這也是為什麼這個城市出乎意料地令我思念無比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