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許是因為大學畢業,或許是因為距離離家的日子只剩下不到80天,最近內心一直有一股感性又懷舊的能量,想要把眼前所見的美好與醜陋全部以有形的方式留下來,把台灣和台北好好封存在腦海裡。
因此無論是在路上看見什麼有的沒的,或吃到什麼好吃或難吃的東西,我都會忍不住拿起手機拍照,如果心血來潮、有閒情逸致,就在instagram和tumblr上打上短短的小記。
雖然文字紀錄總是趕不上快門,但幸好圖像對我來說是最好的記憶媒介,只要看見照片就能回憶起當下的一切,可以重新以文字咀嚼當時的感受。
姑且就從徐州路21號的社科院周邊附近開始,補齊這些東缺西少的日記吧。
齊東街
自從大三忠孝新生通車以來,只要沒有瀕臨遲到,我都會捨棄善導寺,多花五分鐘延著如巷弄般安靜的臨沂街、齊東街走到社科院。
曾經在這條路上承受夏天可怕的豔陽,以及冬日的淒風苦雨,但無論天氣如何,我總會一邊欣賞路旁美麗住宅的花草,一邊告訴自己停止像個俗人一樣不斷猜測這一區的房價。兩年來我看著上圖左側的米黃色樓房從建築工地的鷹架,漸漸變身為素雅的新宅,從開始販售到出現住客的身影,心中悄悄夢想著有一天也能在如此新舊交雜、卻不顯得世俗紛擾的地方定居。
再往前移動一些便是小而不美的齊東公園,說它不美,是因為真的太小,連二手煙都無處躲避,但小公園內美麗的綠樹仍然為齊東街增添了不少蓬勃的生氣。
我常常站在這黑色的鐵門前偷窺屋內。玄關處的鞋櫃風格優雅,正好搭配其上古典的擺飾,書櫃擺滿書籍,立式鋼琴的影子隱約躲在暗處。我總是想像會有個可愛的小女孩從裡面走出來,穿著紅色的背心裙內搭白色襯衫、腳踏擦亮的黑皮鞋的那種。可能我被故事的刻板印象綁架太深了。 |
一直非常喜歡門口這兩輛腳踏車,還總是想像著假日屋主一家人騎著它們翻山越嶺的畫面。 |
偷拍民宅也是我每到齊東街必做的事情。
這兩棟住宅最令人印象深刻,明明每次都是差不多的風景,我卻不知道重複偷拍了多少次,還在心中偷偷為他倆定義為「有鋼琴的那家」「有腳踏車的那戶」。
最佩服門前整治得相當完美的花草盆栽,和我家陽台上總是買回來一個禮拜就枯萎的九重葛、黃金串相比,這裡的複雜的生機就像是亞馬遜森林一般。
花架上優雅的雄鹿! |
齊東街:曬太陽洋食小館
(This is not food porn but my memory lane.)
徐州路社科院其實並不是美食沙漠,除了附近是早餐店 一級戰區之外,也不缺乏幾家便宜又美味的食店。
曬太陽這家義大利小館一直默默隱藏在安靜的齊東街裡,直到大三我才第一次注意到它不起眼的店面。那隻名叫阿財的胖貓會在門口懶洋洋地曬著太陽,窄小的空間從玻璃門到留言板,視線所即之處都貼滿了反核反服貿標語及海報。只有少少不到20個座位,但永遠高朋滿座,外帶食客滿溢到門外。
貓肥家潤,平安喜樂,小民生活,其餘無所求。 突然想起家門口年年更新卻始終不改內容的春聯:「傳家有道惟忠厚,處世無奇但率真。」 漸漸明瞭,正因為身為無所謂「大志」之人,才會看不慣某些價值而感到憤極又無可奈何吧。 |
「煙花女義大利麵」 |
這道「煙花女義大利麵」是曬太陽小館的隱藏餐點,以鯷魚、蕃茄、黑綠橄欖為主角,由酸豆、蒜片、辣椒、奧勒岡葉、九層塔及橄欖油主導香氣,而巴西利和帕馬森起司則為最後妝點。私心認為這樣等級的義大利麵無疑可以進駐鬧區,在華麗的店面中以雙倍高價販售,但在曬太陽這裡卻只需要一張紅色紙鈔和一個金色銅板,即使放進外帶紙碗,也絲毫無損麵的賣相,還附上一杯微甜的冰紅茶消暑。
昨天是倒數第二次到社科院上課,所以中午把握機會再來吃一次。這次點了曬太陽另一個好選擇:青醬系列。明明不是素食者,卻對肉類提不起勁,因此我每次都點青醬鮮菇義大利麵,再加20元加青花菜(「老闆,可以幫我把花椰菜煮軟一點嗎?謝謝!」)。每次都忍不住想再20元多加一份小蕃茄,卻又隱隱害怕青醬與蕃茄不搭嘎,最後總是做罷。
在外帶十五分鐘的等待中,我默默觀察著開放式廚房中的鍋盤鏗鏘,看著老闆老闆娘並排而立,熟練地打開各種香料罐、保鮮盒,丟入各種新鮮的真材實料,看著他們真的因應牙套人的無理要求將我的那份煮軟一點,瞬間感受到除了美味之外,食物背後的人情,才是最令人依戀的關鍵吧。
店貓阿財 |
(對了,曬太陽這裡的Olitalia橄欖油以全台最低價販售!比全聯還便宜!)
自從「外帶胡蘿蔔蛋糕」後,我便愛上了這家店。往後經常在上完法文的午後帶著電腦來此工作,也帶了無數個和我一對一聚會的朋友來此。這裡非常適合一個人做事、兩三人的對話,不適合一大群人說笑,恰恰符合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安靜及放鬆。
店狗Noah當然也不可不提,這隻黑色的柴犬原本是流浪狗,長年在街頭討生存,少了一隻耳朵、防衛心濃厚。牠每天下午都會趴在店裡休息睡午覺,但每次看見門外有比他大的狗經過,便會突然起身狂吠,出來乍到的客人總會在聊天聊到一半時受到驚嚇,而像我這種卡那達老屁股則早就習以為常。店長會馬上和客人道歉,解釋牠以前是流浪狗的淵源,然後輕聲安撫Noah,牠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再度趴下來休息。
Noah是一隻很有個性的狗,凡是想要逗弄拍照者,一概置之不理;去了好幾次之後,有一次店長給了我一個狗餅乾,牠才終於放下傲氣,默默走過來我的腳邊,吃完後便轉頭離去。雖然Noah是狗,但我倒覺得他比較像貓,沒有主人、只屬於自己,每天過著自由的日子。
今晚,在暌違兩個多月後,再度和朋友相約在卡那達。令人意外的是胖胖的店長仍然記得我都點「鮪魚玉米嘛!」還臉帶詫異地問:「你不是要去國外唸書了嗎?上次聽你和媽媽在講。」看來,以後去咖啡店吃東西講話要小聲一點了: P
青島東路轉角:大麥美而美
臨沂街:卡那達咖啡店
這是社科院校區附近我最喜歡的一家店。
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走進這家店是2013年10月2日,那天是老媽的60歲生日,中午上完法文課,突然覺得應該帶一塊小蛋糕回家慶祝一下才對。於是很隨性地走進了這間我從來沒注意到的咖啡店。
位於招牌醒目的沐樂咖啡隔壁,卡那達外表的光芒顯得相當低調,推開門走進一個客人也沒有的空間,甫開店便有客人上門,胖胖的店長似乎有些驚訝。當時並沒有坐下來點東西的打算,只隨便問了「你們這裡有蛋糕可以外帶嗎?」店長似乎被我的問題搞得有點手忙腳亂,像是在像我說明、又像是在喃喃自語地碎唸著「我們平常沒有在給人外帶耶,但胡蘿蔔蛋糕或許可以?布朗尼的話應該比較不方便.....可是我們外帶的話會很陽春喔,我拿錫箔紙包起來可以嗎?」
最終,所謂的「陽春」便是拎著一個PE保鮮袋,裡面裝著以錫箔紙包覆的胡蘿蔔蛋糕,店長耐心地找出一個誠品的紙袋給我提回家,還叮嚀我回家後要包著錫箔紙放進烤箱回烤三分鐘再享用。內用一百元的甜點,店長臨時定出了八折的外帶價,於是我用八十元換來了一份碩大無比的胡蘿蔔蛋糕(有濃濃的肉桂香,還有豐富的核桃粒,物超所值),以及如鄰居般的人情。
這是社科院校區附近我最喜歡的一家店。
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走進這家店是2013年10月2日,那天是老媽的60歲生日,中午上完法文課,突然覺得應該帶一塊小蛋糕回家慶祝一下才對。於是很隨性地走進了這間我從來沒注意到的咖啡店。
位於招牌醒目的沐樂咖啡隔壁,卡那達外表的光芒顯得相當低調,推開門走進一個客人也沒有的空間,甫開店便有客人上門,胖胖的店長似乎有些驚訝。當時並沒有坐下來點東西的打算,只隨便問了「你們這裡有蛋糕可以外帶嗎?」店長似乎被我的問題搞得有點手忙腳亂,像是在像我說明、又像是在喃喃自語地碎唸著「我們平常沒有在給人外帶耶,但胡蘿蔔蛋糕或許可以?布朗尼的話應該比較不方便.....可是我們外帶的話會很陽春喔,我拿錫箔紙包起來可以嗎?」
最終,所謂的「陽春」便是拎著一個PE保鮮袋,裡面裝著以錫箔紙包覆的胡蘿蔔蛋糕,店長耐心地找出一個誠品的紙袋給我提回家,還叮嚀我回家後要包著錫箔紙放進烤箱回烤三分鐘再享用。內用一百元的甜點,店長臨時定出了八折的外帶價,於是我用八十元換來了一份碩大無比的胡蘿蔔蛋糕(有濃濃的肉桂香,還有豐富的核桃粒,物超所值),以及如鄰居般的人情。
韓系咖啡店販售不少韓國的特色飲料,韓國人老闆總是坐在上圖的座位用電腦,而胖胖的台灣人店長則負責處理店內雜項,還兼任吧檯手和輕食廚師。 |
自從「外帶胡蘿蔔蛋糕」後,我便愛上了這家店。往後經常在上完法文的午後帶著電腦來此工作,也帶了無數個和我一對一聚會的朋友來此。這裡非常適合一個人做事、兩三人的對話,不適合一大群人說笑,恰恰符合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安靜及放鬆。
店內的鹹食帕尼尼酥脆無比,一咬下去便可以在牙縫間發現牽絲的帕瑪森起司不可忽略的存在感,成為我這個三明治狂的最佳午餐。
我每一次都點鮪魚玉米帕尼尼,不加洋蔥。帶了牙套的門牙有時不堪使用,我只好又厚臉皮提出無理的要求,詢問可不可以幫我把帕尼尼切成四半,胖胖的可愛店長一口答應(還幫我切成了五半),更驚人的是往後每次只要我去,他都會在我開口到一半時說「我知道,鮪魚玉米對不對,要切小塊一點!」有一次還把朋友的那份也切成了五半哈哈。
飲料我則每次都點熱的五味子紅茶,很喜歡五味子酸酸甜甜的味道,配上TWINNINGS的breakfast tea意外地合拍。
店狗Noah當然也不可不提,這隻黑色的柴犬原本是流浪狗,長年在街頭討生存,少了一隻耳朵、防衛心濃厚。牠每天下午都會趴在店裡休息睡午覺,但每次看見門外有比他大的狗經過,便會突然起身狂吠,出來乍到的客人總會在聊天聊到一半時受到驚嚇,而像我這種卡那達老屁股則早就習以為常。店長會馬上和客人道歉,解釋牠以前是流浪狗的淵源,然後輕聲安撫Noah,牠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再度趴下來休息。
Noah是一隻很有個性的狗,凡是想要逗弄拍照者,一概置之不理;去了好幾次之後,有一次店長給了我一個狗餅乾,牠才終於放下傲氣,默默走過來我的腳邊,吃完後便轉頭離去。雖然Noah是狗,但我倒覺得他比較像貓,沒有主人、只屬於自己,每天過著自由的日子。
今晚,在暌違兩個多月後,再度和朋友相約在卡那達。令人意外的是胖胖的店長仍然記得我都點「鮪魚玉米嘛!」還臉帶詫異地問:「你不是要去國外唸書了嗎?上次聽你和媽媽在講。」看來,以後去咖啡店吃東西講話要小聲一點了: P
青島東路轉角:大麥美而美
倒數第三次到徐州路社科院上課,想到以後再也沒機會吃在青島東路轉角的早餐店了,於是早起去買了20塊的起士蛋三明治。
其實從小就一直很痛恨早餐店的三明治,兩片乾癟癟的白吐司,夾著煎得過熟邊緣像塑膠的荷包蛋,再隨便灑點胡椒粉塞幾絲小黃瓜當配料,組成了半中式半西式的不倫不類,台式透明美奶茲的味道更不知道為什麼令我反胃。然而這家早餐店卻地打破了我對早餐店三明治的印象,同樣是平凡的起士蛋三明治,卻有神奇的滋味。只要20塊就有甘美新鮮的豐厚生菜,蛋幾乎毫無例外地煎得恰到好處,雖免不了透明美乃茲上陣,但不多不少的份量恰好扮演了醬料的提味作用,不會搶走吐司和食材本身的風采。
這起士蛋三明治陪伴我度過許多堂不得已空腹出門的早八,大三的法文課、大四的公共組織理論的記憶,就這麼和它的味道綁在一起了。不得不說,當你嘴裡同時咀嚼著蛋和起司的時候,動詞變化好像就沒那麼枯燥了,如果沒有這蛋和起司的支撐,我大概也聽不到幾件許慶復滔滔不絕的官場趣事吧。
大四下開始沒有早八的課了,再也沒有什麼機會光顧這家我一直記不起名字(後來我特別去看了招牌,才知道它叫大麥美而美)的早餐店,只記得學運期間失眠的某一天,早上八點坐在路邊邊嚼著它邊曬太陽邊聽著青島東路的論壇。今天早上則是第一次真的只為了吃早餐而來買早餐,坐在難得不那麼炎熱的言論廣場我大口咬著,試圖加速閱讀一本快要逾期的小說,卻老是因為手上的食物分心。早上九點前的言論廣場很安靜,只有附近壯年人甩手運動的身影,但蚊子的攻擊卻猛烈無比,逼得我最後只好配著咖啡狼吞虎嚥地吃完逃進圖書館避難。
其實每次聽到別人說「你連這個也要拍」時,我都會有種被冒犯的感覺,一位說到底我拍照記錄吃下去的東西,並非抱著一種戀物癖般的心態看待食物,也不是要炫耀無聊的小確幸,而是想用食物串連起每一個常閒晃的地盤、每一群我不知道我其實深愛的人、每一段比想像中更快速通過的時期吧。對我這個總是下意識用味覺思考的人來說,食物的重要性大概不下於生命中每部電影和每首音樂,而正是這些看似沒有生命的東西,和其他有生命的重要人物,組成了最珍重的回憶。回憶不可能沒有淡去的時候,但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,在另一家相似的轉角我看見了相似的早餐店、嚐到了類似的滋味,徐州路社科院的陽光和某些人們的笑聲又會出現在眼前。
其實從小就一直很痛恨早餐店的三明治,兩片乾癟癟的白吐司,夾著煎得過熟邊緣像塑膠的荷包蛋,再隨便灑點胡椒粉塞幾絲小黃瓜當配料,組成了半中式半西式的不倫不類,台式透明美奶茲的味道更不知道為什麼令我反胃。然而這家早餐店卻地打破了我對早餐店三明治的印象,同樣是平凡的起士蛋三明治,卻有神奇的滋味。只要20塊就有甘美新鮮的豐厚生菜,蛋幾乎毫無例外地煎得恰到好處,雖免不了透明美乃茲上陣,但不多不少的份量恰好扮演了醬料的提味作用,不會搶走吐司和食材本身的風采。
這起士蛋三明治陪伴我度過許多堂不得已空腹出門的早八,大三的法文課、大四的公共組織理論的記憶,就這麼和它的味道綁在一起了。不得不說,當你嘴裡同時咀嚼著蛋和起司的時候,動詞變化好像就沒那麼枯燥了,如果沒有這蛋和起司的支撐,我大概也聽不到幾件許慶復滔滔不絕的官場趣事吧。
大四下開始沒有早八的課了,再也沒有什麼機會光顧這家我一直記不起名字(後來我特別去看了招牌,才知道它叫大麥美而美)的早餐店,只記得學運期間失眠的某一天,早上八點坐在路邊邊嚼著它邊曬太陽邊聽著青島東路的論壇。今天早上則是第一次真的只為了吃早餐而來買早餐,坐在難得不那麼炎熱的言論廣場我大口咬著,試圖加速閱讀一本快要逾期的小說,卻老是因為手上的食物分心。早上九點前的言論廣場很安靜,只有附近壯年人甩手運動的身影,但蚊子的攻擊卻猛烈無比,逼得我最後只好配著咖啡狼吞虎嚥地吃完逃進圖書館避難。
其實每次聽到別人說「你連這個也要拍」時,我都會有種被冒犯的感覺,一位說到底我拍照記錄吃下去的東西,並非抱著一種戀物癖般的心態看待食物,也不是要炫耀無聊的小確幸,而是想用食物串連起每一個常閒晃的地盤、每一群我不知道我其實深愛的人、每一段比想像中更快速通過的時期吧。對我這個總是下意識用味覺思考的人來說,食物的重要性大概不下於生命中每部電影和每首音樂,而正是這些看似沒有生命的東西,和其他有生命的重要人物,組成了最珍重的回憶。回憶不可能沒有淡去的時候,但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,在另一家相似的轉角我看見了相似的早餐店、嚐到了類似的滋味,徐州路社科院的陽光和某些人們的笑聲又會出現在眼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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